黑鵠。

【圖片】扶桑，攝於洺浚有機茶園

【應mozz所託之寫作練習】

　　你坐在長凳上抽菸，吞吐出入雲霧彷彿訊息傳遞，我卻無從解碼。曾向你詢問，在想什麼，你卻只是搖搖頭，自顧自的仰望天空。

　　「如果天能一直都那麼藍就好了」這是彼此交往過程中最常見的對白，我望著你，靜靜的，卻感覺你略微灰色的眼眸裡刷過一層憂鬱。彷彿你的視界正逐漸被陰雨所佔據，你說，「台北，真是個多雨的城市」。

　　「總是會放晴的……」我嘗試往你心裡播種些許陽光。你卻將菸捻熄，將視線轉向我，彷彿心裡斟酌些什麼地仔細凝視，接著挪近身體，賦予我一個猛烈的吻。

　　總覺得，我們之間有種莫名的隔膜，有些訊息你一直不願，也無法滲透到我身旁。尤其你閱讀我的眼神，總像是尋找一幅相似的記憶，得以驗證在你腦海裡的記憶斷層。

　　直到雨逐次飄落。我撐起傘，你還依賴著座位。公園裡的人群逐漸退散，你將視線拋向那座盛放的蓮花池，池中有朵燦放的紅蓮，綿雨之中更顯得耀眼了。等待你起身的時間停格裡，我彷彿聆見你低語輕喚，阿鳳。

　　阿鳳。我猛然記起，那夜共同瀏覽的孽子，你說阿鳳太痴也太傻，當龍子被迫棄離阿鳳，他便自暴自棄地讓他人凌辱自己身體，你說「何苦」。我卻只能幽然喟嘆，「也許，能死在摯愛的手中，是他最後的幸福吧」。

　　阿鳳不曾怨恨過龍子，他將一切罪愆攬在自己身上，因而將自己放逐在無邊境的肉身地獄裡。然而那夜，你卻極近瘋狂地索討著我的身體。安靜，卻如颱風狠狠刮獵我每一吋肌膚。儘管你沒有刻意控制，我卻順從著你，服從你想要的發洩。那瞬間，我竟感覺自己全然喪失知覺，你激動吶喊。隨著你，前、後，前、後，即使更換幾種體位，我始終緊皺眉頭。

　　你說，小望。虛脫地癱弱在我頸旁，圍困的眼神游移著，伸出手來撫摸我的臉龐，你又喊了聲小望。我點點頭，對著你點頭。

　　然後你說了聲對不起。我還是點點頭。「別將他人的錯用來懲罰自己，那不是你的責任……」卻不知你是故意或真的睡沉了。

　　「如果不是那場車禍……或許你會一直在小望身邊吧……」我轉過頭來望向窗外，陸續攀滿許多雨滴。又下雨了，台北真是一個適合悲傷的城市。

　　隔天，我自夢裡轉醒，又看見你在床頭抽菸。鮮少主動要求些什麼的你，突然提議出外散心，走著走著便抵達俗稱公司的二二八公園。我心裡清楚，這是你與小望初次相見的地方。「擁有很多回憶吧……」我在你身後細聲呢喃。

　　「坐著吧。」你選擇了一個能夠看見蓮花池的座位，並自口袋抽出打火機與菸，點燃火燄。我們並不交談，我靜靜觀察著你流轉的眼神，更試圖從煙霧之中判讀訊息。但是，除了能感覺憂鬱悄悄染上你的眼眸，我什麼也無從得知。

　　直到下雨，零零落落的將地面浸濕。你還是不肯離去，我只好撐著傘陪你坐下至夜深，雨才稍稍有暫停的跡象。我將傘收拾，你猛然開口，「對不起…小朔。我一直無法忘記小望，就像，龍子一直惦記著阿鳳……」

　　「我知道的，你知道我一直知道的。如果忘不了，就記著吧，我明白有些事儘管淡忘，卻始終存留在心中某個角落靜靜封藏。」
　　「那你為什麼…」
　　
　　「也許是心疼，畢竟我是你和小望的朋友……」
　　「可是我……」
　　
　　「我知道，但真的沒關係，我不介意。」
　　「在小望車禍那天，我就心死了。」

　　「總有一天我們都會找到歸屬，是嗎？」
　　「我……」

　　「啊…今天是農曆十五呢，剛好是滿月是嗎？」
　　「嗯……」

　　「滿月是小望的日子呢」
　　「嗯……」
　　
　　「開心點囉」
　　
　　我們卻喪失語言，靜默坐在彼此身旁。天空始終烏雲密集，沒有出現你想看見的滿月，雨再度漸次地降落在我們周圍，我撐開傘，為我們擋下一些憂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