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傷:銀行崩壞

  這是我初次接觸「經濟懸疑」小說。儘管不熟悉此類型小說,仍不減閱讀樂趣,透過一次王牌交易員的墜樓事件,進行抽絲剝繭的推理過程,讓人不禁直呼過癮,卻也同時在水落石出的結局裡感到黯然神傷。

  初閱讀這本小說其實是困難的,除了伸縮的世界觀,更多是經濟學的相關知識如泉湧灌,儘管對經濟學陌生卻並不妨礙小說故事情節的進行,藉由情節的推展,讓讀者深刻感受到一場名義為銀行崩壞的日本社會諷刺小說。

  故事中有些文字很精采,精確描述日本民族看似光鮮的表面中暗藏的腐壞,也對該民族性格的脆弱與弊端提出深刻的見解。

  「每次看到日本人我就想起魚…或者該說是魚群。魚群不都是游向相同的方向嗎?即使是可以淹沒整片海的一大群魚,也都像遵循某種遊戲規則似地游向同一個方向…每一條魚都很優秀。因為有了經濟實力,也許從小沙丁魚變成了肥滋滋的竹筴魚和青花魚之類的大魚,但行為模式仍然沒有改變。」第二章。

  如同被形容為「一盤散沙」的中華民族而言,這是一種民族性。作者很巧妙的看出這點,並加以調侃。如故事女主角有吉州波提出的遊戲,日本人終究是不經大腦思考,無知而愚蠢的魚群,而非具有遠見卻是孤獨的獅子。

  故事主軸以交易員的明石墜樓為開端,以有吉州波的復仇為主軸進行。一個能將自己的脆弱化成武器尋求幫助的明石,一位繫有悲痛往事的年輕女董事,以及一位在眾人憧憬裡鎩羽而歸的七成男突然引發鍵結。

  個人對有吉州波的感慨尤其深切。有吉州波的聰穎自是不在話下,但她彷彿故事裡的隱喻,光鮮亮麗的外表下,那道揮之不去的傷痕扎實的印拓在她身上,並且隨時隨地被提醒,或者更明確地說是羞辱。因著記憶的揹負,如那次事件般,她同時捨棄了身為女子該有的嬌柔,藉著業績肯定逐漸奠定自己身為人的價值,可悲的是,這樣有目共睹的努力終究不敵一場新聞緋聞風波。

  看似復仇卻不僅於復仇而已,有吉州波要對這社會訴說的,是暗藏在這看似平穩的社會體制中的敗壞,她透過自身的獻祭對這社會投下一顆震撼彈。儘管對事件結局感到遺憾,卻也慶幸終於有理解州波的芹澤出現。儘管具有遠見的獅子是孤獨的,故事最末仍不銷毀最後一絲希望。

  我常常思考,在這個世界中有兩種聰明的人。一種如有吉州波,儘管孤獨卻依然尊重這個世界的平衡,在一些人眼中看來卻是傻瓜,不惜奉獻自己的一切只為追求最後的真相,我們稱之為革命者。另一種聰明的人如大藏省的宮島,熟知這個社會的固有體制,玩弄這些辛勤工作卻愚昧的百姓於掌間,他們迎合並歸順於遊戲規則,卻是一群西裝筆挺的吸血鬼。但無論是聰明或愚笨的人,終究得為畢生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人生是一場遊戲,卻逃不過歷史的檢驗。有時候我會為這些聰明的人惋惜,聰明看似是上天給予的禮物,卻也是一場人生的考驗。與其走過如火焚炙的菁英之路,有時不免會想,老老實實的當個被愚弄的老百姓也許落得輕鬆。

  除了情緒,這本書也反映出本土小說題材上的局限。本土小說多以親情為主要訴求,卻少有其他題材的包裝,導致小說經常有過於耽溺家族情感的傾向,這是感性之餘,身為本土小說創作者仍需警惕的。

  另外要分享本書的另一段佳句,恰與八八水災之後的一連串事件相互呼應。  

  「在日本這個國家,只要發生什麼事,就會揪出一個人,把他當成箭靶,簡直就像在獵殺女巫般,眾人圍毆女巫,把她吊起來。把矛頭都指向那個人,徹底加以批判,就可以對內心長期以來荒廢的正義感有一個交代,覺得自己可以這麼大肆批判這種壞蛋,所以是好人。沒有人在意根本的解決方案,也不願意了解為什麼會發生這種事,在找到下一個女巫之前,會把眼前這個女巫攻擊的體無完膚。」第六章。

  這不正是這些濫情的台灣人也共同擁有的盲點嗎?

節錄佳句。

  「不,不是這樣,並不是我厲害,是日本這個國家太厲害了,讓我可以做到這一點,如果這個世界只因為像我這種泛泛之輩的一個小女子對極少一部分人的個人想法帶來一點刺激,就可以改變的話,那才是真的可怕。這代表日本已經缺乏健全社會應有的自淨作用,一旦發生什麼風吹草動,根本無力加以抗衡。」第六章。

  「因為日本賣的蔬菜水果,無論形狀和大小都一樣,外型都很完美,幾乎看不到彎曲的小黃瓜或是有損傷的茄子,讓人以為日本人甚至想要把自然作物放在模型中完美栽培。」第六章。

【關於作者】
  幸田真音。1951 年生於滋賀縣。曾在美商銀行和美商證券公司擔任外匯交易員、外國債券業務員等職務,熟悉國際金融市場。1995年以《避險》登上文壇,其他經濟小說作品還有《銀行駭客》、《銀行崩壞》、《欲望上海》(原文書名:周極星)、《日本國債》、《理財專員有利子》、《偽造證券》、《藍色新興企業》、《凜冽的天空》、《代行返上》、《避稅天堂》等,另有多本隨筆、對談式作品。她可說是繼高杉良、山崎豐子之後,近十年來日本經濟小說的代表性作家。

  2004年起擔任滋賀大學經濟學部風險研究中心的客座教授。目前還擔任政府稅制調查會委員、財務省財政制度審議會委員、國土交通省交通政策審議會委員。她目前也是鑽石社(Diamond Inc.)所舉辦「城山三郎經濟小說大賞」的選考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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